【徽 苑】长河传说(下)
来源:徽商物流 时间:2020-11-24 浏览量:10714
1995年,我开始了在厦门的一段生活。充实自己,让自己快点长大,再就是享受妈祖文化,这就是我经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的目的。那个时候,我把淮河抛在了身后,一步一步的远离了故乡,来到一个再也感觉不到北方泥土气息,只能体会大海频繁脉搏的南方小岛。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咸腥潮湿的空气叫我的嗅觉为之振奋。悠远古老的文明,发达现代的城市经济遮住了我的双眼,也遮住了我的记忆。我好象已经纵身于那个传说之外,开始构建未来全新的一切。
就这样过了几年,我终于从一个固定而相对封闭的环境中走了出来,却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碰的头破血流,失去了方向。我像上古的大禹一样四方奔走,用尽全身的力气劳作不息。我试图把自己融入那些飞速发展的人群,但最后,我只剩自己。失败与疲惫时常使我失去勇气。
我又听见了流水的声音,不是海,是从远方熟悉的淮河上传来。涂山氏把月亮折弯,托过头顶,让他告诉妈祖:这个孩子不属于你。
大禹很老了。他已经习惯安逸,习惯了香烟弥漫的案前信徒们的跪拜。他不再惦记着凿同淮河,使她入海,只有偶尔的目光飘向门外的涂山氏,也许还有山下那条他曾经去征服过的长河。举斧开山山崩地裂恶水齐天的壮举不再拥有,即便是几步之外的涂山氏,也无法让大禹移动脚步。他把香烛和纸钱吞入腹中,渐渐的,我们的距离遥远了起来。
每个生命都是沧海一粟,无论长久或是短暂,历经沧桑者如大禹,生死一梦如虫蚁。叶绿渐黄,花开花落,受天地精华后反璞归真,化为春泥,世事莫不如此。大禹的冷漠叫我感觉到了苍凉,我永远不会明白他看见涂山氏时的那份心情,是爱情么?还是同情?或者视而不见。算了,我怎么能弄懂这经历千年沧桑后的目光,而凭自猜测呢!
回到了家乡,我把大海抛在一边。清晨到傍晚,彻昼彻夜听到的是淮河轻柔的呼吸。“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当初离别时的欢乐换作了如今归来的哀伤。淮河的一声轻呼,就可以让我忍不住内心的隐痛,厉声嘶叫,冲着自己冷笑,再把生命中曾有过的劣性全部真实的展示,这样的痛,让记忆在流水中远去,让思想在传说中逐渐安详。为了这份安详,似乎什么都可以抛弃和遗忘吧。
我想,也许只有眼前的望夫石从未放弃过。涂山氏年复一年的倾听她的子孙们互相传诵着自己夫君的传奇和人们对他的赞美。这时在默默注视着淮河的望夫石也会温顺的看着自己旁边的这些人,涂山氏一定能够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她也一定不会在意大禹的卓著功勋。对一个痴心的女子来说,她的期待也许只是一个在确定的时间里,带着疲惫,剥去了神话色彩后站在她眼前的男人,属于她,属于她的家的男人。
河流注定是涂山氏的敌人,它一直在和这个女人为了大禹的归属而斗。“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大禹终究像古往今来的诸多英雄一样选者了离开妻子,他被自己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领着走出这个家门,走向天涯海角。这让我感觉到在“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下,“齐家”这两个字是多么的经不起推敲。大禹离开了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过客。他顺水而去,所经历过的地方都变成了牵挂的驿站,涂山氏和那座涂山,大概仅仅被保存在他的记忆深处。可在他四处跋涉,到来却又离去于涂山脚下的时候,那匆匆一刻,却会叫山上的女人终生难忘。
天色渐暗,夜幕打碎了夕阳,再用他们染红了长长的淮河。涂山氏变成了石头,四季的转换或者不会给沉睡千年的她带来任何变化,但世间万物都为这块沉默孤独的石头横亘。这石头用生命来感悟沧桑,于是,她便成了一个不老的传说。
离开涂山,看着树木、小溪、飞鸟、游鱼,看着周围正在喜、怒、哀、乐的人们,仿佛都在讲述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大自然给予每一个生命无私的馈赠,叫他们分别拥有一片不同的风景,让他们感悟着不同的哲学。有些时候,这哲学变成了风景的点缀,而有的时候,某些哲学分泌出一种独特的情绪,感动着人们的内心。
走出禹王宫,又在门外参拜了望夫石,离开了真珠滩,我顺流而下。
水还在流动,依旧在与涂山氏对和。却不知,这水从何处来?是远古,还是现代的河水浸没了我的脚背。
(徽商五源 李明哲)